关于 Kurt Sanderl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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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/09/09，于Redmond

早上起床就觉得今天该写点什么，想了好也想不好。下班路上随机放到了桑德林（Kurt Sanderling）和列宁格勒爱乐的拉二， 发现已经听了他的作品3年多了，应该记录一下感受。

一直觉得，一个音乐家的作品和他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，艺术的滋生需要土壤。在谈桑德林的作品之前，有必要说一说他前半生的经历。

桑德林在1912年出生在东普鲁士的Arys一个犹太家庭。不似如今的Arys，西距德国数百公里，当时正是德意志第二帝国最辉煌的时候， 东普鲁士更是德国军事立国文化的发源地。桑德林的青年时代在家乡西边数百公里的柏林度过，先后作为富特文格勒和大克莱伯的助手。 年纪轻轻，受大师言传身教，二十多岁的桑德林的未来一片光明。

世事难料，1933年一个叫希特勒的人走到了聚光灯的中央。无须多言，桑德林在1936年踏上了东行的列车，不过目的地不是故乡，而是莫斯科。 在苏联，他辗转于莫斯科广播交响乐团和哈尔科夫爱乐。直到1942年，他30岁那年，成了列宁格勒爱乐的联合首席指挥，而另一个指挥正是穆拉文斯基。 也许有政治因素在其中，毕竟桑德林是从纳粹阴影里出走的明星指挥家，政治价值不言而喻，但他自身的实力和努力无法被抹灭。也就是从这时起， 桑德林开始和穆拉文斯基以及肖斯塔科维奇联系在一起，逐渐形成了自己融合俄派和德奥派的指挥风格。

从1942年开始，直到1960年，是桑德林的高产期，有不少录音作品，我最喜欢的几套作品都出自这个时期。有一段时间在对比拉二钢的各个版本， 个人觉得拉二钢的弦乐声音要够厚度，第二乐章的钢琴和木管组音色也要足够突出明亮。像Ashkenazy和LSO以及RCO的录音在弦乐上做得很好， 但是乐团和钢琴的声音并没有很好的平衡，有疏离感。Richter在DG的那套录音，钢琴部分堪称完美，可是乐团的声音太过于单薄，和顶级乐团差距明显。

但综合起来DG那张依然是我最喜欢的录音，直到偶然地听到了桑德林和里希特以及All-Union Radio and Television Symphony Orchestra （莫斯科广播交响乐团的前身）录的拉二钢。这套录音的音质并不好，应该是立体声出现刚出现的五十年代末录的，但是第一次听就被紧紧地抓住了。 两位大师都是比较遵守原谱，没有近年许多录音的魔改，却并不死板。各个声部的配合天衣无缝，尤其是单簧管和长笛，硬是用噼哩啪啦的音质营造出了浓厚氛围感。 当时是12月月底的一个黄昏，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看着窗外一片金色在发呆，听到第二乐章时觉得音乐和眼前的平原融在了一起，好像拉赫这套协奏曲就是为赣中平原写的。 从此每次听到拉二钢的第二乐章那天的画面都会出现，那以后，这套录音成了我的播放列表里唯一一套拉二钢。

回家后开始搜桑德林的作品，找到了他在苏联时期和列宁格勒爱乐录的拉二交，从此心目中这套作品的最佳诠释者再不是Previn。纵观桑德林苏联时期的作品， 虽然是和地地道道的斯拉夫乐团合作，却不像穆拉文斯基康德拉辛等有那么重的“俄味”。更具体而言，管乐没有那么强的爆发力，更少棱角，音色更加圆润。 弦乐部分依然厚重但是音色更加温暖。整体而言，没有那么戏剧化的乐段间强弱对比。也许可以说桑德林对乐团的控制力不如穆拉文斯基那么强， 但个人觉得这种娓娓道来的表现方式也很动人，至少对拉赫的作品而言。

1960年，桑德林回到了东德，先后执掌了柏林交响乐团和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，对，就是最近Thielemann棒下的那个。这个时期开始，桑德林和西方的互动更加频繁。 某种意义上而言，他的乐团和柏林墙另一面卡拉扬的柏林爱乐代表了双方阵营的对决。对面的BPO多年一直是所有一线乐团中紫禁之巅的存在（狗头）， 但这边的BSO在桑德林的调教下也确实优秀。这个时期他的录音，我心中的代表作是勃拉姆斯的全套交响曲。尤其是勃三交，完完全全符合我的口味。

桑德林的许多录音都有浓郁的个人特色，与其他德奥指挥家相比，细腻程度不及但音色更丰富，善于营造氛围。拉赫作品一直被一些人诟病滥情庸俗， 但在他棒下全无小花旦的甜腻感，更像是大青衣，处处流露出端庄大方。而他手中的勃拉姆斯贝多芬，又比其他德奥指挥家多了更多烟火气， 听的时候，脑海里不会出现牧师在教堂带一群正装老人唱弥撒曲的画面。

过去几年每年都会在桑德林的作品里发现一些新的惊喜，也许哪天我能接受布鲁克纳了，会有更多惊喜吧:)